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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都如何回忆我

      3.遗憾

      20年岁末,夏修杰死的很普通,就那样平凡,然后突如其来的死去,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面容酱紫,毫无生命气息,整个人蜷缩在床底下,尸身冰冷,渗人僵硬。

       

      那一天冬日的暖阳并没有让人感到温暖,所有人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尸体,红色的裤子只脱了一半,露出也是红色的内裤,仿佛这一刻,所有人才意识到,这一年是那个每天中气十足,嘴里污言秽语不断的王八蛋的本命年。

       

      这一天,大年初三。四川的山区还是没雪,却又冷的惊人,所有人穿着棉袄站在夏修杰门外,就那样在那里看着,鸦雀无声。

       

      书记最先反应过来,“别看了,赶紧抬上车送医院啊。”一声大喊,把所有人拉回现实,开始手忙脚乱,却是没有任何人上手去抬。

       

      书记拍了拍我的肩膀,于是我站进去,拉着夏修杰的小腿,“都她妈看什么看,赶紧上手。”终于有人上手,我们手忙脚乱的往车上抬,尸体蜷缩,却又沉重,外面的冷空气从脖领灌进来,这一年的冬天比前些年都要冷。

       

      有人在车上给他做心肺复苏,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我站在车外抽烟,所有人都在沉默,烟雾在冷空气里缠绕,分不清是烟草还是哈出的热气。所有的领导在一旁打着电话,“喂,领导啊,我们这边出事了,有人死了,……。”语气没有想象的沉重,却又有些颓然,也可能是见怪不怪。

       

      阿牛蹲在一旁不说话,我走过去,阿牛看着我,说:“妈的,太隔应了,今天吃不下饭了。”这些话本不应该对一个已故之人说的,可这却是事实。

       

      阿牛问我:“你不怕吗?”

       

      我说:“不怕,死人有什么可怕的,他再也不会起来了。”

       

      阿牛沉默,问我要了一根烟,他已经很久不抽烟了,自从结婚之后。

       

      夏修杰躺在车里,一动不动,做心肺复苏的人已经满头大汗,脱掉裹在身上的棉袄。

       

      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我实在无法想象,就在前一天还和我们把酒言欢,叫嚷着要一口闷掉一纸杯子白酒的人怎么今天就那样毫无尊严的躺在那里。

       

      我曾经幻想过自己的死亡,一定是衣冠整洁,面容干净的死去,而不是像他这样,身上散发着呕吐物的臭味,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下体还流窜着不明的液体,散发着湿润难闻的气味。

       

      汇报完工作,司机拉着夏修杰去了医院,我们也被驱赶着去正常上班,可事实上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再上班,山顶的太阳那一天格外热烈,可却又特别的冷,所有人坐在门房,手拿保温杯,唉声叹气。

       

      车去的快,回的也快。

       

      人已经死了,超过四个小时以上,医院不收,于是只能再拉回来,重新放回那个房间里。书记报了警,没办法,只能依靠警察来处理了。

       

      依法讯问,我们都过去谈话,我突然就有些想笑,看着警察的帽子,我实在记不清这是我二十几年来,第几次被动与警察谈话了。

       

      最终确定是夏修杰猝死,可事实上不是,我们都知道的,不过没人会提出来。

       

      这一天的饭菜剩的格外的多,没有几个人吃饭,我坐在餐厅里,年还没有过完,餐桌上的白酒还散发着浓烈的气味,盖子没有盖上,书记开始挨个宿舍收酒,不允许再喝。

       

      夜晚,小钢炮突然找我,说要去镇上喝酒,我诧异的看着他,“还喝啊?”

       

      小钢炮说:“怕什么,咱们有数。”

       

      想想也对,于是我们又去了镇上。山中小镇,夜空刚刚出现,街上便没有许多人了,我们俩坐在烧烤摊前,手里拿着刚灌的散酒,只说“不许劝酒。”

       

      小钢炮问我,不觉得怕吗?

       

      我摇头,然后两个人沉默着喝酒。

       

      酩酊大醉,我们搀扶回家。

       

      第二天,我们去收尸夏修杰的遗物,杂乱的抽屉里放着两条玉溪烟和一整盒的避孕套。有人提议把烟留着,书记没有同意,只是在房间外面烧了,连同那盒避孕套。

       

      夏修杰的家里人来的很快,他的老婆和三个小孩,眼眶通红,却又不说一句话。我们站在一旁看着,其实心里没有什么波动,人都会死的,只是他走的有些突兀而已。

       

      书记说:“你们夏经理也不容易,大家送一送。”

       

      没人说话,阿牛蹲在一旁,我站在旁边抽烟,小钢炮手捧保温杯,一言不发。

       

      这可能是最安静也最难过的一个年,我们坐在宿舍打牌喝酒,阿道说:“我要走了,不干了。”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但却没有疑问。

       

      我说:“我也要走了,准备去新的地方看看。”

       

      没有人疑问,所有的话都在酒里。

       

      山间的月色笼罩着我们,小钢炮递给我一支烟,说:“一路顺风。”

       

      我点点头。

       

      宿舍营房旁边的土地庙发出呼号的声音,一场雨浇灭生存的痕迹,只留下一些遗憾在这座山间小镇,我看见月光在水面上波动,有水落在上面,碎碎圆圆,路旁的野草里开出半朵茶花,清风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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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站在废墟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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