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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三章 场长之争

       

      林业局的表彰大会过后,桂林倒是真的“风光”了好一阵,他不仅得了个“护林英雄”的称号,档案还真正入了林业系统的统一编制,工资改由林业局直接发放,虽然他回到林场后职位没什么变化,但职务的本质却已经变了,山上已进入冰冻期,林警队不用再回山上执勤,老场长便让他跟在左右,学着左一个“精神”右一个“精神”。他天生对于这些厌烦,学了没几天,便失去了耐性,仍旧每天开着他的摩托车全场区到处转悠。

      与着去年一样,仍由柳叶帮着行政部准备过年物资,但她不再参与年会的事,九月底那阵,林场又分来了些林校刚刚毕业的年青人,柳叶便全权交由了他们去办,想着自己的那些“老一套”,在这些“小孩儿”面前应该不再讨喜了罢。桂枝倒是不这样想,对于新事物,她永远都有兴趣参与,也并不认为自己“老了”,便领着这群小孩忙得热火朝天。

      春节临近,曾陈也从外省学成归来,几个月的时间,似是换了个人,对旁人的打趣也罢、嘲笑也罢、甚至恭维也罢统统一笑置之,浑身像打了鸡血般生气勃勃的,连走路的姿势也与往常大不一样了,背挺得笔直笔直地,也不再以往那样时时板着张脸,而是主动地与同事们打招呼,他也向柳叶打招呼,笑容客套,声音清脆,仿佛他们俩,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纠葛似的。

      柳叶也回着问了声好,低头忙自己的工作。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曾陈仍旧是回到了曾家,回到了对岸孤岛上那幢刚刚竣工的两层楼房。只是他与曾燕的婚期,却没再听到旁人提及。

      年度的总结大会上,老场长公开宣布自己将于明年秋天卸职离开,也公布了下一届场长的候选人名单,名单上除了杨桂林与曾陈,还有现任的几名科长,明年大半年的时间,林场将交由他们轮流代管,职工们根据他们代管期间各自的表现,再推选出最合适的人选,听起来,倒是挺公平的。会议过后,整个林场又有了新的话题和议论对象,谁都想从老场长的言语间猜测到他的偏向,一些拍马溜须之徒更是自然又开始有得忙了,费尽心思在曾陈与杨桂林之间周旋。

      曾陈对于场长一职,似乎是志在必得,先是他自从回到林场后,便天天往场长办公室跑,积极地学着些党纲纪要,请教些管理经验,最后终于在老场长的推荐下搭上了今年的末班车迅速地入了党,后是“明目张胆”地“笼络”了一班中层职工,时时聚在家里讨论些“政治”与“改革方案”,他家的老爷子自然也没闲着,极力地与他在职时的老同事们“联络感情”。

      桂林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该玩玩该闹闹,该谈恋爱时便围着柳叶打转。他们三个人也开了一次“会”,他先问柳叶有什么想法。

      “顺其自然吧。”柳叶想了想,问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没怎么想。干脆找老场长讲我直接退出好了。傻子都看得出他就是想推曾陈上位嘛,还说没私心,剩下的候选人那就是帮他打掩护用的。”桂林哈哈笑道,“我才不稀罕当什么场长呢,再说我有自知之明,就我这臭脾气也不是那块料,我啊,还是立志做好我的兵匪,就行了。”

      “干嘛要退出?凭什么要退出?老场长那么偏心,曾陈那么想当,就要与他争上一争,也别让他那么容易!”桂枝跳起来,在她哥肩上拍了一拍,“他会使的手段我也会,我的人脉可不比他的少,只要我动一动心思,光是女职工的票,他一票也得不到。哥,我只管帮你打赢这一杖,至于那个位子你坐不坐,我也不稀罕!”

      桂林的好胜心又被她激发了上来,光是想想到时自己拱手相让的豪气,好像也够他激动的,柳叶怕他两兄妹认为她对于曾陈仍有偏袒之心,便只得不吭声了。

      借着筹备年会的空当,老场长拉柳叶到一旁,旁敲侧击地打探着桂林的想法,柳叶其实是有一肚子话,想找他好好聊聊,但想着自己终究还是置身事外的好,便只低低地回了一句:“老场长你肯定会心想事成,明年就可以回家安心养老了。”

      老场长对着柳叶,深深地笑了一笑:“我一个老头子晚景凄凉啊,有老伴陪着,那才叫养老哦……

      柳叶自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并不想左右桂林的想法,她想她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置身事外而已。

      今年的年会晚宴热闹过去年,那群年轻人筹办了个“湖光杯”卡拉OK大赛,也像模像样地从职工中挑了几十名“大众评委”,“选手”则可以一直唱到深夜去,因为不限年龄不限性别谁都可以报名,方开始,大家都还颇有兴致,可时间一长,加上天气又冷,年长些的便慢慢没了精神,渐渐四下散了,剩下些年轻人继续在台上“吼叫着”,桂林与桂枝兴致高涨,硬是拉着柳叶留在评委席,柳叶回头望了望,曾燕也还留在礼堂里,表情落寞地盯着投影上的字幕——难道曾陈也要登台参赛吗?

      果然,他就是最后一位“选手”,还特意打扮得“酷酷”地,浑身黑装,抱着把木吉它往台上一站,台下女职工们立即“欢呼”一片,柳叶忆及读书那时,曾陈也曾这样上台演唱过,抱着吉它唱过民谣,也曾在校园里引起过不小的轰动。

      音乐一响起,桂林就听出是郑均的那首《私奔》,后面的一句句歌词都将有向柳叶表明心迹的嫌疑,他便急急站起身来拉着柳叶往外走,已是半夜了,外边不知什么时候竟已下起雪来,地上已薄薄地积了一片,由于太过安静,曾陈的歌声便更具有穿透力。

      桂林将柳叶的围巾紧了紧,有些心绪不宁。

      “你想什么呢?还拉我出来。你以为他是刻意唱给我啊?人家是为自己以后拉票呢!你傻不傻?”柳叶伸出手去,在他手背上拧了一把。

      桂林恍然大悟,既然已经出来了,便也不打算再回去礼堂了,两个人干脆乘着夜色,手拉着手在雪地里散起步来。柳叶今晚穿着双浅口高跟鞋,雪花总时不时漫进鞋子里,便总要停下来,脱下鞋来抖抖雪花,桂林干脆背着她,围着林场的小院子绕了几个圈,两人再回到大堂门口时,活动已经结束了。曾陈一行人打扫“战场”完毕,刚从门口出来,正遇上“浪漫”归来的俩人,曾燕笑着与柳叶招呼了一声,曾陈假装转头与旁边的男子讲话,偏着头与桂林一擦身,快速沿着水泥路走下坡去。

      柳叶回到宿舍,蜷进被窝里,却任凭怎样强逼自己,都无法入睡,一闭上眼,一年前那晚的情景便会在脑海里重演,她明明知道,他们已背离彼此走得很远很远了,那一丝记忆更应该永永远远地埋葬掉才行,他们彼此才能好好地安然前行,哪怕她有一点不经意的回头顾望都会毁了好不容易换来的平静啊,可她还是不能控制自己不去回味,那些亲密,那些痛入心扉的记忆,每个小小的细节,都还清清楚楚地烙在她的心里。

      好几次,她突然爬起床来,穿上衣服走到门边,想冲出门去去往那个所在,最后又极力让自己清醒,重回现实中来——如此往返挣扎,一夜无眠,直到早上见到来催她一同回家的两兄妹,她才彻底从昨晚的梦魇里醒了过来。

      假期里,柳叶与桂林正式订了婚,两家人好好地热闹了一番,汪中正也从深圳回来了,他不愿留在桂林家过年,便在年二十九那天接了老母亲,与桂枝一道回了林场过年,杨妈妈每每提及,都要黯然垂泪一番,柳叶便不得不提前尽起了“儿媳妇”的职责,将两家人聚在一起过年,四个老人在一块,除了讨论她与桂林的婚事,自然就是桂林竞选场长的事了。

      杨爸爸还是从前的态度,他向来清高,对于官场诸多讽刺,自己的全部身家也都是凭他自己的能力挣来的,所以他的想法与柳叶一致,一切顺其自然。

      柳爸爸却觉得桂林可以拼一拼,他虽然已经提前退了休,但在林业局还有一些影响力,便给桂林写了一个名单,提醒桂林可以利用春节之名,走动走动。

      桂林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违背“准岳父”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去应酬,然而每每应酬回来,他都会告诉柳叶相似的消息,在某某某饭店、某某领导家里,他又遇到曾陈了,一个春节下来,倒像所有的饭局都成了他们俩的“戏台”。

      几场角逐下来,对于这场所谓的“公平竞岗”,杨桂林渐渐没了兴趣,所以年后一开工,他连与老场长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回了山里。

      汪中正又回了深圳,老母亲留了下来与桂枝长住,看得出来,这半个月,他们的小日子过得还很滋润,桂枝的小脸儿好似圆了一大圈,见到柳叶,还装模作样的嚷着要减肥。

      桂林对于竞选一事不闻不问,桂枝却仍旧没忘了折腾,明里暗里与曾陈较着劲。第一个季度是曾陈代岗,虽然春季里林场事情多,许多技术上的生产活动都容易出差错,但也同样最能彰显一个人的能力,他要想顺利过关,就不得不靠着技术科出力,桂枝的做法是能推就推,决不主动请缨,还带动整个技术科与她做法一致,所有的人也都不像往常那样卖命,曾陈只得事事亲力亲为,苦活累活自己带头上,还解私囊从外边请回些专家来给大家上课,结果一个回合下来,桂枝的故意使拌还反而为他积攒了不少人气。

      针对于林农销售春笋市场混乱的问题,他也借鉴了示范林场的做法,将自己家的房子一楼做了个临时销售点,山区里所有的竹笋均由林场按统一价格收购,统一售卖,盈亏由林场承担,滞销、腐坏的后果不再成为林农的负担,所有的山区特产都将用这种方式统一销售,也省去了各个村分管点林业员的不少麻烦。

      对于山林滑坡问题,他也早作了些防范,幼苗试验地不再选址在高山地段,而是选择在较为平整的山谷地段,只要保持每片山林不存在土质疏松的状况,不持续过长时间暴雨,那么发生泥石流的可能性不大,公路上,凡是有滑坡隐患的路段,他也都带着人做了些适当的加固工作。

      清明节前后,他又带着他的宣传队下乡入山,宣传护林防火和一些消防安全知识,打破了林场有史以来第一次清明时段无火灾的记录。

      事事看来,虽则是有老场长和许多“潜在”力量的作用和有些夸张的宣传,但曾陈的实力却真的不容小觑,只要他是实实在在地在为林场谋出路,为林农们谋福利,支持他也并无不可吧?

      反正无论桂枝如何心有不甘,桂林倒是对曾陈做的这几件事颇为赞同,也自认为自己没有那种热情和能力,便找了老场长,正式提出退出竞选,桂枝劝说不动,最后也只得作罢。

      剩下的两三位,倒也坚持了好几个月,有的最多是做到个无功又无过,有的呢又稍稍有些用力过猛之嫌,弄得全场上下全员无所适从,所以,还不到老场长离职那天,场长的人选便基本上已无二人了。

      到了正式推选那天,却有些小小的戏剧化,虽然桂林已对外宣称弃了权,却仍有不少人投了他的票,结果与曾陈的票数只有几票之差,曾陈虽然如愿登上了场长之位,但赢得,却也是险险的。

      也许是曾陈误认为桂林选择放弃是因为柳叶的原因,所以选举完后,他给柳叶发了条信息:“还好我赢了,不是靠你们让来的。但还是谢谢你,但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任何怜悯。我不需要。”

      柳叶低叹了一声,把信息拿给桂林看,桂林接过手机去,回道:“首先恭喜你达成心愿。我退出是因为真心欣赏你的才能,而我对当官一点兴趣都没有。希望你继续加油前途无量,也希望我们都能幸福。杨桂林。”

      三人再见到,倒慢慢地变得客气起来,而柳叶,从他正式担任场长那一刻起,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他的助理,除了一间办公室办公以外,还得许多时候例行要随同,虽然柳叶极力说服自己,公私分明平常心即可,但却不得不时时尽量选择回避,她想着,等整个局面再稍稍安定些,她一定要找机会申请调离现在的岗位。也好让所有的人安心和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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