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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亲爱的蒋小乙


         谢天谢地,我也终于可以上学了。
         与别人一样,背着黄色的帆布书包,左手一个饭盒,遇上天冷了,右手还得提着一个小火箱。起初是三五成群地一起走着,可走着走着我就被落在了后边。我往往会对着一株草、一根树甚或一只小虫子发上半天呆。这时王军哥如果发现我不见了,就会回头来找:“蒋小乙,你在看什么呢?”
         “你看你看,它比昨天又长高些了呢,它还能与我说话,你知道吗?”
         王军哥就笑,笑着一把将我提起来,快步扛着就往学校跑。
         如果哪天,王军哥早早就上学去了,那么等我进到教室时,就必然已经是第三节课下课了。
         老师如果哪天恰巧发现了我裤腿衣服都湿了,便会强行将我拽去他的办公室,换上他那灰里灰揪的袍子出来。在全班同学前俯后仰的笑声里,我倒是觉得心里暖暖的,也觉得自己还挺神气的呢。
         为了督促我每天准时到校,班主任还特意为我们安排了一名“队长”。他那人可是心狠的家伙,手里时时准备着一根竹竿,但凡我步子一慢下来,他就会往我背上一抽。而且是真的打哦,我只能忍着疼干瞪他数眼,心中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得乖乖地赶紧一路小跑着跟上“队伍”。为了保住他“队长”的美名,若是我留堂,他也得跟着。这个时候,我便觉得自己像个“小公主”,因为王军哥他也会等我。书包呢当然是王军哥背,“队长”则负责扛我的杂碎。因为担心我走丢,他们俩就得慢慢地在后面跟着。
         有一次听到他们在后面商量:“王军,要不你长大后真的就娶蒋小乙吧?她那么傻,有别人娶她才怪呢。”这是“队长”的声音。
         “还是你长大后娶她吧,她好像只听你的话呢!”
         我听来,心里难过极了,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们俩一眼,抢过自己的书包、杂碎,头也不回地气冲冲自顾自跑了。
         过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再搭理他们。天还没亮我就独自起床上学了,再也没有过迟到和早退过。虽然课堂上的大部份时间我仍旧都是在发呆中度过。要不就是望着一只蝉从左爬到右,再从右爬到左。但我开始“思索”一些我以前解不了的“难题”;虽然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是没办法数清楚我的十个手指头,但那些被旁人“重重包裹”着的时光就那样一去不回头了。
         某一天,妹妹小甲也上学了,我们又组成了新的“队伍”。记得那天天上下着小雨,在路过一个下坡路时,我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倒了,从斜坡上一路滚了下去。山坡下的荆棘把我的脸也刺破了。妹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着:“我姐姐呀,我姐姐呀!”
         走在后面的王军哥与“队长”马上飞奔过来,同时冲下坡来拉我。我从地上爬起来,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污泥和鲜血,甩开了他们,走过去将妹妹拉起大声喊道:“哭什么哭?你看,我还没死呢!”
         闷闷的蒋小乙竟然能这么大声说话呢?在众人的错愕间,我拉着蒋小甲抬头挺胸地往前走了。
         四年级期末考,我竟然摇身一变,从以前的门门十分以下,考到了全班第一名!
         爸妈立时“翻了身”,逢人便嚷:“你们看看,谁说我家小乙是傻瓜的?”
         我也搞不懂自己。真的。
         但是王军哥很快就有了新的同伴,她还是学校里最美的女生呢。那女孩是刚刚从外地转来的,长长的辫子、大大的眼睛。夏天还没到呢,她就穿上了裙子。最让人惊奇的是她的两个耳垂上竟然吊着两粒粉红色的小珠子,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摆动着,好看极了!她一来就吸引了所有男生的目光,女生们课后的议论也大多是关于她,而我最感兴趣地却是她耳朵上的那两粒小珠子。
         慢慢熟络后,我便向她打听她耳朵上那两个小孔的由来,她自然颇为得意,扬眉笑得更是灿烂了:“这个啊,可复杂了呢!要极细极细的绣花针,针上穿着细线,针要在灯火上烤得红红的,同时要将耳朵使劲揉,揉得也是红通通的后,再将绣花针飞快地穿过去,将线打个结就好了……”
         一旁的女生听了一个个都惊得不敢出声了,我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开始在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备齐这几样东西?回到家后,我就开始付诸行动,针线自然都能找到,但油灯,可不好往学校带,要怎么样才能变出“火”来呢?
         我终于记起来班主任的书桌上就有那么一根焟烛,是备晚上偶然停电时用的。
         于是,一个再也平常不过的中午,趁大家午睡的当儿,我偷偷溜进了班主任的房间,将那半截焟烛给“偷”了出来。火一点上,工具一掏出来,女生们就一窝蜂般围了过来。我不紧不慢地按着那位女生说的方法准备上了。蒋小甲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也跑来了,带着哭腔想要制止我。我双目横扫了她们一眼,将绣花针烧红了,飞快地从耳垂上穿了过去——
         “咦?”一点都不痛的?快速地用剪刀将白线剪断,又换另一只耳朵。然而不过几秒钟,大家的神色便全变了,一个个大惊小叫地用手指着我的耳朵。蒋小甲则开始大声地哭起来,我两手往耳朵上一抹,哎呀,满手都是血!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摊开双手傻愣愣地不知该怎么办。蒋小甲此起彼伏的哭声间,班主任跑出来了,扛起我就往他办公室跑。又是酒精又是纱布的折腾了好一会,才又将个满头包着白纱布的我扛回到了教室。他又马上打发蒋小甲回去“请”家长。我呆愣愣地坐在座位上,想着自己方才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还剩下三五个女生围着我,瞪大了眼睛想透过白纱巾看我的耳朵。
         临近快上课的时候,王军哥才回教室来,他从后排看到我的情形,把课桌椅一推,“噌噌噌”跑到我跟前来:“蒋小乙,你怎么了?是摔着了?还是别人欺负你了?”
         “叽叽喳喳”地,女生们马上替我回答了他。
         他瞪了我好一会,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拔开白纱巾来,朝着我两只已经开始红肿的耳朵轻轻地吹了两下。
         他转过身,气冲冲地冲到“漂亮女生”的面前:“都怪你!你都跟蒋小乙炫耀什么了?”
         她本来已经吓懵了,这下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上课时间到了,班主任干脆课也不上了,站在讲台上开始啰嗦。啰嗦了快两节课,蒋小甲才回到学校,身后跟着我走路一颠一颠的奶奶。我赶紧打包我的东西,跟着她逃出了教室。
         回到家,奶奶一面数落着一面用茶叶水给我清洗耳垂,还用她的老办法替我将细线抽出来换上了茶叶梗,我跑到镜子前照了照,虽然耳朵肿得大大的,但也总算有了两个孔了哦,光是想像着自己以后戴着小耳环的模样,也够我臭美的了。
         只是我,仍旧还不想搭理王军哥,他与“漂亮女生”闹了几天矛盾,很快又重新合好了。到了五年级的时候,同学间便常常开他们俩个人的玩笑,我也随着大家一起笑,打打闹闹间五年的光阴很快便划上了句号。
         望见毕业合影中自己歪着嘴侧着头傻笑的模样,心底里竟然第一次有了种叫着“失落”的东西。再找找王军哥在哪里?他却正伸长了脖子探向我的方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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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m安小厌七叶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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