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是用来出卖的友，是用来出卖的

最近看了电影《动物世界》，第一个念头是想二刷，视觉效果精彩，人物也刻画的饱满，更打动我的是影片主题，关于人性和心理博弈。这种宏观题材一不小心就拍的不接地气，但这部改编自《赌博默示录》的片子不说教不做作，可看性极高。

因为里面所有的道德困境你可能都遇到过，要不要为了钱出卖朋友？要不要为了自己的利益，陷朋友于不义？这部《动物世界》，让每个人看完都会情不自禁审视内心的罪——恶而贪，愚蠢又故作聪明。

李易峰饰演的郑开司从出场就透露着一种低层小人物的气息，父亲早逝，母亲变成了植物人常年住院，他喜欢发小刘青，但他什么也给不了她，于是连表白都不敢。

郑开司像极了他喜欢的卡通人物——小丑，他供人欢笑，但那种笑并不高级，你仔细端详小丑的那张脸，全是悲凉，而在游戏厅扮小丑就是郑开司的工作，卸了小丑妆，他自己在生活里有何尝不是一个真正的小丑？他的生活一塌糊涂的可笑。

郑开司要三不五时跟刘青借点小钱才能勉强度日，但母亲的住院费早已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依仗多年兄弟情相信发小李军，把房子抵押想趁机赚一笔，未曾想李军嗜赌成性，欠下巨额赌债，郑开司那套两百多万的房子用来抵债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李军为了钱，出卖了好兄弟，这个角色很真实，生活里你可能遇到过这样的人，他们深刻演绎了一句话，“所谓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在利益面前，感情微不足道，人性的丑恶倒是凸显的淋漓尽致。

前两年听一位校友说起他的学长，买房名额受限，但又的确是刚需，于是用二十年好友的名义买了房，当初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的好哥们，却没经住金钱的诱惑，房子买完，好友又向学长借了五十万，说是应急用，但两年未还，最后干脆玩起了消失，并硬气放话威胁：我帮你买房，你还跟我计较五十万？这房子五百万，你别因小失大。

房子还没过户，风险巨大，未来到底能不能要回，不容乐观，而这五十万也打了水漂，更可怕的是，信任崩塌，让人怀疑人生，这世界到底还有什么靠得住？而出卖了感情的那个人反倒轻松自在，电影中李军说要来世为他做牛做马，但这一辈子郑开司作为担保人只能替他还钱，若不然，就只能偿命。

倒霉透了的郑开司也只能奋力一搏，他登上了命运号轮船，而这艘船并不奔向幸福彼岸，船上有几百个跟他一样欠下巨款的落魄游魂，等待着命运的召唤，生死和贫富，一切都是未知。

影片到这里的铺垫又丧又温情，但随后高潮迭起，那么多一无所有又走投无路的人在绝境如何逢生？靠斗狠还是耍奸？而你会发现，船上的一切比你想象的还要残酷。

命运号像一间真空实验室，可以说是1971年那场臭名昭著的斯坦福监狱实验的翻版。当年菲利普▪津巴多搭建了模拟监狱，把24名心智正常的实验者召集起来，给予实验报酬。

但代价是这些人要服从规则，有人幸运的充当警察的角色，有人不幸地暂时沦为阶下囚，14天的实验里发生了太多虐待和惩罚，没有剧本没有固定要求，但实验结束后，所有人都身陷被赋予的角色里无法自拔，或是认为理所应当施虐，或是毫不反抗的承受作践。

而今，命运号的老板安德森就是菲利普▪津巴多，他操纵着这场实验，制定了游戏规则，负债的所有人都能得到十二张代表石头剪子布的牌和三颗星星，石头剪子布的规则很简单，赢者得星，输者丢星，平局意味着暂时安全，不得不丢。

但在四小时内，要通过博弈打出全部的牌，并且星星数量不少于三颗，才能安全下船，否则就只能沦为基因实验的样本。

没有人反抗，也不得反抗，斯坦福监狱的被试为了微薄的报酬，船上的人为的是能保命甚至趁机捞一笔，在这样一艘船上，他们在逼仄而严苛的环境下，都尽心尽力投入地成了一名真正的赌徒。

跟那场实验一样，每个人的行为都在这样剑拔弩张的磁场里，变得非常疯狂，这里充斥着背叛、欺骗和阴谋，亡命之徒的确像兽类，他们杀红了眼，电影里讲的潜规则也正是如此，在动物世界里，只有利益，没有感情。

你说人是善良博爱仁慈又肯合作团结的？在命运号上，这些反而都成了你的阻碍和软肋。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看看赌徒们的表现就知道了。

身着白西服的韩国人骗取了中国老头所有的牌，最后差点让老头丧命；有人为了保命想投机取巧把三张牌扔在马桶里，自以为聪明，被发现后直接被枪毙。

就连郑开司也未得幸免，他被同是中国人的张景坤骗取了信任，本想按照张景坤的方法——一直打平局来侥幸逃生，未曾想张景坤出千，第一次赢了郑开司后谎称不小心出错牌，郑开司再一次相信了他，结果又被蒙骗，遇到的第一个玩家，就让他损失掉两颗星。

郑开司的信任并不是出于天真，只是他的做法趋近于囚徒困境中的帕累托最优阶段——在丧命的恐惧之下，欺骗的动机会被对冲掉，所以他认为忠诚和信任会让两个人都能完美达成目标，他有团体意识，然而张景坤却是自私自利，他是那个背叛者。

囚徒困境是非常典型的博弈论代表，它考验人性但也要求理性。两个共犯被分别关起来，如果他们都保持沉默，那么证据不足双方都只坐牢一年（这就相当于张景坤提出的两个人打平局让两个人都保命）；

而两个人中一旦有一个主动认罪揭发，另一个保持沉默，那么揭发者获释，沉默者入狱十年（张景坤就是如此，他没有按约定出牌，而是出千让自己赢了两颗星，郑开司险些输掉游戏）；

当两个人都互相揭发，那么他们双双被判刑八年（张景坤和郑开司都认为对方不会出千耍赖，所以郑开司按约定打牌，而张景坤有想过即便郑开司出千，那自己也出千同样会有赢的可能性）。

在这场囚徒困境的博弈里，郑开司赢了人性，但却输了机会。被张景坤欺骗后，我曾一度担心开司也学会了耍奸，他头脑聪明反应机敏，又敢以小博大，更何况经过这一次的教训，他应该明白了那个道理：虽然大家都同在命运号上，但没有人真的跟你在同一条船上。

但是郑开司没有，他了解了规则的残酷，窥探了人性的恶，依然选择了合作，他遇到了之前欺骗他的发小李军，他选择继续信任，后来拉拢孟小胖入伙，试图让三个人都能安全下船，但在合作的最开始，孟小胖还是扮猪吃老虎骗走了他们几张牌又输掉了一颗星。

看电影的时候我在想，一个生活平顺的人都未必会一直保持善意，那多次被欺骗，生死迫在眉睫的郑开司又该选择怎样的路？既然动物世界里没有感情可言，人性更无处谈起，而我们身处的社会亦同样险恶，在绝境之处还想唤醒人性？千万不要斗胆抱这样的幻想。

眼看着计时器逼近终点，郑开司的最终选择不仅是出于人性，更是出于理性。这也是我觉得影片最值得深思的地方：不加区分的善和信任，其实是蠢和软弱的另一个名字罢了，想让善和信任发光，前提是智慧。

能让郑开司最终安全下船的亦非绝对的人性之善，而是分清是非，辨别敌友，智慧是剑，善是铠甲，缺一不可。

电影结尾呼应了开场动画片里的台词，改编了圣经里的话，“该打的仗我已经打完了，该跑的路我已经跑到了尽头，我守住了我的道，但生活还要继续。”

动画片里的小丑化身成为英雄，一张可笑又嘲弄的脸，坚持的却是严肃和正义的使命，而电影最后的画面也结束在李易峰和小丑不断切换的面容上，在那一刻我甚至有点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真实还只是开司的幻觉。

小丑像是每个人的命运，尽管不得不取悦这个世界的规则，努力地卖弄，但卸妆之后，看清自己真实的模样，我们还要守住内心的道。

而道又是什么呢？

伊坂幸太郎的作品《重力小丑》里有一段对话让我印象深刻。

“小丑轻飘飘地飞来飞去，一点也不会受到重力影响。”

“没错，因为重力消失了。”父亲说

“怎么做到的？”我问。

“快乐的生存，就能摆脱地球的重力。”

我想那所谓的“道”，就是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抱持善念亦掌握智慧，在摇晃的人间里努力摆脱恶的重力，才能飞得更轻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