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河电坝的早春（连载）

      洋河电坝的早春

       （一）

   在2000年的千僖鞭炮声里，椿阳挤在街市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如抛在浪潮中的一叶小舟漫无目标的漂流。难得春节有几天休息，物质的繁荣加速了城市的发展，活跃了街市经济。商埸店面推进拥出的人流情欢愉悦，商铺老板一脸的笑容忙火火的应接不暇，哪个都不想放过这赚钱的好时机，用尽各种诱惑手腕，打出名目繁多的所谓优惠。这一招果然凑效的繁荣了市埸，热闹了节日的气氛。可美其名曰的便宜，实质是过时的积压货。想相瘾买穷了人，最终是商家大赚一把。

椿阳什么也不想买，只是出来逛逛。逛累了便往街心广埸的石椅上一靠，休息一下再回家喝上二两小酒。难得在家清闲几天，好好享受一下家庭的乐趣。他望着溶入街市中行色匆匆表情各异的过客。心中想；目前中国人过春节只是为的热火而已。儿时盼过年就想着大块吃肉，穿戴一新的去走亲戚还是想着吃喝，那个时代的奢侈已经越去越远了。

“呵，这不是椿师傅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旁爆响，他转过头去见一中年妇女在隔他几步的椅子上笑嘻嘻地眯着他。他茫然的回望着她，感觉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却很利落的抓起身旁大小包裹几步蹦了过来，一屁股座在了他的身旁，提醒道：“就不认识我啦？我是四姐呀，”

“你是！啊，洋河电坝……”

“是嘞，你在我们那儿呆了两年多，咋就把俺给忘了啦。”

“呦，四姐呀，那能忘得了，只是多年不见，变得认不出来了，难怪感觉面熟哩。”他感叹着。

“嗯，变老了呗，认不出来还不就是把俺忘了呐。”她给他一个嗔怪的媚眼。

“呵呵，没，没老，赶上潮流了呀，变得丰满洋派了哩，你，你来多久啦，家里现在咋样，过年热闹呗。”他急迫的抛出一连串的问号。

她甜笑中带着夸张的自豪道：“托你的福，好着哩，两小子能自己刨食了，在外打工呀。”

“那，那你一个人在乡下呐。”他奇怪着。

“哈哈，还在么得乡下哟，在享受你们城里人的生活哩，住在县城哒呐”

“哦，哪儿？县城！”他疑惑的望着她得意里透出几分虚荣的表情。

“是的，俺在这儿买了房子哒哩。”

他心里一惊：“是吗？来多久了，还买房了呀？”不由刮目相看从新打量着她。她四十多岁，原来的麻花双辩已做成流行的包头短发，本就诱人的面庞在卷发的衬托下显得白胖了许多，岁月没给她留下多少痕迹。有了钱的打扮衣料高档新潮，但似觉散发出一股俗气的时尚。言谈举止更有一种……一种什么？似有一股虚荣得意的俗气，和乡下时的诚朴判若两人。他不知道她怎么就……也就十来年吧，就这样有了钱，还在县城卖了房子。一般的工薪阶层想买房，哼！这辈子莫想，下辈子靠撞。靠儿子打工买房不可能？她儿子才多大呀，现在也还不足二十岁吧，且丈夫已过世多年了。啊！他脑子突然一灵光，莫非找了个有钱的老公？或者，被大款包养？他不敢把她往坏处想。那时的四姐多质朴呐！虽然有点风骚？但凡有点恣色的女人哪个不爱虚荣攀附呢？他心里想着嘴里不由脱口而出： “呵呵，把四姐小看了，遇到财神了吧，几年不见发财了喽，房子买在哪个点儿？”

“哦，建新街呐，嘿嘿，花了二十多万哩。现在看来在装修方面又有点过时了啦。”语言里透着夸耀，巧笑里露出得意。

“接你到我家玩去哟，酒有你喝的，你不会瞧不起人吧！”她热情的邀请着。

“噢，看四姐说的，把我当酒鬼了！我一定去拜访。”他笑着回道。

“哈哈，么得拜访不拜访的哟，乡下人不会说话，你在洋河电坝不是常去我家么，以后在一个城里了走动走动嘛，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定哪天还有麻烦你的时候哩。”说到以往，乡下那份质朴似乎又回到了她的身上。那份淡淡的往事随之涌现在脑际……。

在上世纪70年代，那个以农业为基础，工业为主导的时期。各个县市都很注重水利建设。这一年的金秋送爽农民刚收割完田间的稻子，各公社大队便按县里指示精神，以部队编制组织人员开赴了洋河工地。洋河流域；弯弯曲曲贯穿于数个乡镇，最终归口沅水流域。每逢雨季上游的水急势猛漫过河床，祸害沿途农田受损。洋河工程拉通了与沅水出口处几十公里的弯曲河道。在接壤处建起了排涝，灌溉，多项综合利用的电站。即解决了旱涝又利用了水利资源，充实了电力落后的弱点发电利民。在那艰苦奋斗的年代，各项水利农田建设土石方，全部是靠农民肩挑手扛打拼出来的。工效的进程是以政治思想宣传为动力，随处可见鼓动性较强的标语口号：红旗飘飘传捷报，贫下中农是英豪。千斤重担不弯腰，定叫洋河水改道。战天斗地，其乐无穷。

以评先进，相互挑战，吸收工地积极份子加入组织，以点带面的调动民工的积极性。许多灸口可热的标语口号顺口溜，硬是把每个人的思想热情绷得满满的，工作积极性提得高高的。修建洋河那年更是天助人意，整个冬天没有下过一天雨，这给施工方面提供了有利的条件，春节前就基本完成了土石方任务，拉通了河床主道。人勤春早，次年一埸几十年罕见的大雪压了尺多厚，且冰封时间长，还没等化雪开天农民就按规定日期上了工地。天寒地冻的不能施工，只好呆在工棚窝在被子里政治学习。干部和工程人员更要走在群众的前面，椿阳在工地百无聊赖，偶尔想起本单位一好友似曾下放在这哪儿，倏起访友之心。他按照别人的指点在深及齐膝的茫茫雪野里跋涉了近一个小时，顶风冒雪徒行了三四华里路程。在一个光透山岗的偏坡上，见到一座孤独茅草房耸立那儿。他望望那在雪迹里踩出来的泥泞小道，蛇行一样的往上延伸着。不觉就有点畏难了，但既已到此也别无选择，只有硬着头皮稳住脚根溜溜滑滑的往上攀。直到沁出一身的麻麻汗，扯着大口喘粗气，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里幻成缕缕白雾。上得山岗又见一条十余米宽的台沟横亘眼前，沟面架着两根并合的木条，他试着踩了几步。只觉双腿打颤脚下滑溜，倘若跌下去就要冻成冰棍了。他四顾无人只好试着扯开喉咙呼喊：“老田！老田！在家吗？”

“哎，哪一个呐？来了！”随着声音，茅屋里钻出个三十来岁的精壮男人。两个见面不觉而同的热呼起来：“啊，是你老兄呀，慢着！慢着！”老田惊愕的打着招呼，随即在屋旁扯了一砣稻草，小心地往那木条上铺了过来：“今朝是什么邪风呀，把你老兄给刮过来了？”

“唉，想你了呗，随着雪花儿就飘过来了。”两个说笑着，椿阳小心的踩在铺草的木条拉着老田的手踩了过去，而后几步便进了他的家。原本一个单位的好朋友，老田的夫人急忙把椿阳让进火炕。随手斟上一杯滚烫的热茶喜惊惊地问：“哎呀，难怪我早晨打喷嚏！这么大的雪天，你怎么就找来了呐！”

“呵呵，我在河坝工地上，大雪天施不了工，闲得慌就找到这儿来喽。”椿阳捧着烫手的茶杯边说边打量着屋子，这是两间低矮的土坯草房，外带一偏屋灶间。家具虽然简单，里外收拾得干净整洁有序，比起农村住家毕竟要讲究些。

“哦，你在电坝上呐，单位还来了哪些人。”老田忙着往火炕里添柴随口问道。

“就来我一个，在后勤科管理机械器材。”椿阳回道。脱离单位下放农村的人，见到原来的同事倍感兴奋热情。夫妻俩不住停的忙碌着，生怕怠慢了稀客。须臾，菜香，酒热，饭熟。老田夫人带着三个小孩子煨在了灶房里，怎么也叫不出来。一只大鸡公炖得热腾腾香气直冒，几样可口的乡味过冬干菜，还直说没得好招待对不起。在那个物质匮乏的贫穷年代，一只鸡的价值相当半个家当，弄得椿阳直觉领当不起。直在心里盛情难却日后报，俩人推杯把盏酒逢知己千杯少。马尿灌多了粗鄙话也就跟着来了。（2916）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