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处身何地,只感觉浮在茫茫一片黑暗里。四周什么都没有,只能看见一对对五颜六色的光圈抽动着朝我飞来。
突然落下来了,双腿直起来。白色的一片。脚下有条路,不自知地迈开步子走起来,不知道路的尽头,只顾走,也只能顾着走。
许是累了,停下来休息。看见一个女人,好像招呼着我。我下意识迈了一步,脚一落地,四周的白色便退去了:远处是一重又一重的浅色的山,近处是一排整齐的枣树,眼前是熟悉的柏油路,路的尽头看见母亲,站在老房子门口,向我招手。
身体变小了,也不顾。好久没见到母亲,我放开腿,用尽力气扑到她身子上,抱紧她死死不放。
“妈妈……”我抻泣着。
她的语气年轻了很多,她也抱着我,抚摸我的头,我想念这亲切感,多日不曾感受,春风般的拂过,又感觉在昨天。
她擦拭我的泪痕,拉着我的手进屋,是熟悉的菜香,最爱的红烧肉.…迈一步子去,脚一落地;
母亲不见了,菜香仍回味着,四周是白墙,一面上贴着曾倒背如流的杨万里的《莲》。
“爸……”父亲回头,还是那张严肃的脸,但却显出一丝熟悉的平静,我想起在告别他的时候曾见过吧。
我前去坐在他桌前给我准备的小板凳上,看着他缓缓拿出一叠白纸:
“来。”
我伸手小心地接过,看着他眉头舒度开来,他又轻声说:
“看看。”
于是我打开熟悉的牛皮封面——他的本子向来这样,看见第一面上,什么都没有:
“爸?”
我问着,突然坠入这页白色的无底的纸。我伸手想抓住父亲的手…但他却用我只见过一次的——那么和谐的眼神,看着我说:“去吧。”
我的泪淌下来,又坠入这无底的白色。又一次远离父亲而去。
急速的下坠,失重,如高空中折断翅膀的鸟儿。心脏充满一种钻心的恐惧与空虚,风嘶吼着吹过耳边,混乱,疯狂,痛苦……
于是下坠着,地表的一切又清晰起来了:交错相间的田间小路、绿油油的油菜花田……他们急速向我扑来。
“嘭!”我坠地了。
我一抽,睁开眼,迷迷糊糊看见黑白色的父母看着我。还有一个身影,熟悉,但模糊看不清。黑白的父母走近来,用手抚摸我的眼睛,把我的眼帘盖上,轻声说着:“去吧。”
“去吧。”于是我去了。
我大抵是想起来了,在眼帘的黑幕上逐渐明亮起来:
天上晴日里的太阳,地上一望无尽的绿油油的菜花田;
那个戴着草帽冲我笑的女孩;
那个抚着被风吹起的刘海的女孩;
那个大声叫喊着我的名字的女孩;
我应了一声,摘下一朵迎春花别在她的发鬓上。她笑了,我也笑了,看见了她的酒窝,看见了她的虎牙。
于是在她的笑中,光线暗下来。我想迈腿去追她,追那晴日的阳光。果然又一亮:
我睁开眼了,她还在黑白相框里冲着我笑。
我想,她走了。
又一想:
他们和她,都去了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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