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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的名字叫黑蛋》

      《他的名字叫黑蛋》    

            上世纪八十年的惊蛰时节,我有幸来到了崇拜已久的名城西安…..

              那段时间,我的足迹遍布西安城的角角落落、犄角旮旯、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令我心潮起伏。

              在这里认识一位叫黑旦的后生,他邀请我去了他的家里坐客。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曰子、天下着濛濛细雨,雨里还带着星星点点的雪花,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洒到地上,那时已是惊蛰时节,雪花往往还没来得及落到地上,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旦的家居住在一个叫灵泉的村子里、这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放眼望去那山坡上,一排排窖洞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坡坡上下,家家户户的硷畔宽阔畅亮,硷畔上都栽着说不清年代叫不上名的树,由于是冬季树木都凋落了树叶和果实,只剩下泛着灰暗而光秃秃的树枝和树杈杈,在那树杈杈上还发现了鸟窝。

             黑旦给我说:“那是识灵性的鹊雀搭的巢穴,每年都有成群结对的鹊雀在这些树杈杈上安营扎塞哩!”

              黑旦家的硷畔没有院墙,就和邻居们互相通着,各家的硷畔与庭院便没有明显的界限、因为缺了院墙,黑旦家也就没有了街门,整个就是个敞着的大口子,权当是门吧……那曰子一看就是不很富裕,正对的坡的几口窖洞依次排开,是黑旦达、娘、黑旦本人居住的窖洞,门窗还算完好,靠西边披坡底下有几口没有门窗破破烂烂的窖洞,在阴湿的角落里发出阵阵牺畜的屎尿味还夹杂着草木沤腐的臭味……

            一条大黑狗扒卧在窖洞门前,睁着眼睛看到我,并没有对我发出吼叫,反而摇着尾巴怏怏地起来来到腿边蹭着我的裤脚角,显出亲热的表情……

               “黑蛋”!回窝里去!别吓着马老师。“嗯!我心里滴沽着,这狗怎么也叫“黑蛋”。

              “达!娘!来客人哩!”黑旦的达从正中窖洞里出来。这是一位饱经苍桑的老人,枯黑、干瘦的弯着腰手搭起帘子、朝着我露出灿烂的笑容,脸上布满了像沟壑像车辙一样深深地皱纹、深陷的眼睛里露着颀喜的笑容…..

           “马老师!快进屋!外面冷着哩!木把这漂亮的女娃冻坏哩!快到坑上坐,这坑上热着哩。”“黑旦!赶紧到塬上你姐家把你娘叫回来,快去哩!”。

          “马老师你喝水!”“叔您老人家别忙活了,快到坑上歇着,我陪你说会话。”

            我打量这眼前这位善良的老人,黑黑瘦瘦的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沟壑纵横的皱纹,干裂、焦灼的嘴唇似乎已被封干许久、仅剩一颗门牙的嘴里不知饱尝了多少酸 甜 苦 辣,犹如耙犁一般的破伤的大手捧着一个破了又被重新锔起的粗瓷碗在喝水,由于屋里来了客人,那紧张的情绪至使脸上细小毛孔里渗出的汗珠,也不知已滑落多少,稀疏口胡须,还有那象征着悲剧色彩的苦命痣,都无不打上了他艰苦劳动、生活悲惨的的烙印。

           不一会,黑蛋的娘、姐、姐夫还有他姐的一对龙凤胎、大黑狗满满当当挤了一窖洞的人,那气氛真的热闹的不得了……

          就这样我在黑蛋家玩了几日。这期间邻里邻居都到黑旦家里窜访,嘴里窃窃私语着。

          这黑旦出息了,寻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当婆姨哩!听说还是城里人,上过大学哩!云里雾里的好像把我祖宗十八代都了解了个底朝天,黑旦娘也是整天笑嬉嬉的,马姑娘长、马姑短、好像立马就成了黑旦的婆姨。

            在村里我发现村里的娃都叫些可笑的名字,比如:狗娃、臭儿、西娃子…

            因为当时为人父母的文盲多,村上识字人少,都不会起名。所以孩子生下来后,父母按当时情况、天气、日子随便给子女起个小名。“贱名好养活”,农村人都信这说法。于是就有:生下时小孩尿个泡,那就叫尿儿或者尿壶儿;生下时屙脐屎,男的就叫臭堆,女的叫臭儿;也有按出生时肤色命名的:黑娃儿、黄蛋儿、老包、黑、白蛋儿。

           还有按兄弟姐妹排行起名的:大娃儿、二娃儿、十儿、十一儿、大小孩儿、二小孩儿、大妮儿、二妮儿;有生后盼个健康的:结实儿、鎯头、铁头、石头儿、铁蛋、老铁、铁箍儿;有按出生后以性格命名的:淘气的孩子就叫大孬、小孬、赖娃儿、老赖、老歪、哥料儿、半调儿;老实的娃就叫大楼儿、二楼儿、老憨、乖娃儿。我的乖乖起的名七门八怪的太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只是这黑旦的名与他家的狗名一样了,让人弄不明白。

          黑旦是这样跟我解释的,额家的狗长的黑它姓黑所以叫黑蛋。额姓张,皮肤长的不白,额达就起了名“张黑旦”,额与它都是动物,但额是高级动物,它是低级动物,都叫黑蛋,额与它不是同宗,有本质的区别,(这黑旦还挺幽默,把人和动物叨叨了半天)。

           “ 黑旦!你能不能换个别的名叫啥!你看你娘在窖里唤着“黑蛋”,你也吱声!这黑狗也答应着哩……

           黑旦睁着他黑明明的大眼睛看着我。“马老师,这名是额达给起的,叫了二十年哩!叫习惯哩!在说,咋能说改就改哩!这改了名就是对额达的不敬,就是忘了辈份,可不敢改、可不敢改,额娘说哩:“额娃的名,叫着顺口,好听着哩!”

            额娘说:生额的时候,家里穷,窖里那时还没有通上电,夜里就是点个煤油灯照明哩!家里木钱,媒油贵的咬死人、煤油烧完了,额达舍不得花钱买。

               那一夜外面的天黑洞洞的,伸出个手都看不清五个指头,窖里也一样黑黑的。额娘说额这娃老实的狠,生下一声不啃,额娘就是摸着黑,用手感觉额是活着哩!还是死着哩!额就是木叫一声,娘叫着这闷娃子!一边用一个黑被祆把额裹着放在坑头里。额达进窖上坑,木注意脚下的物件、一屁股坐在黑被祆上,额终于发出一声天雷地恸的一声叫,其实额达木用劲坐,只是挨了一下,额天生就知道保护自己哩!要不然额达的一屁股还不把额给坐死哩…..

            等到天明,额爹打开怀里的黑被祆,看到被袄里黑不溜秋的额,大声吆喝着:娃他娘!你看啥,这娃黑的像黑炭块块一样,怪难看的!这娃除了眼仁仁是白,嘴里的牙齿白的,剩下的全是黑的,哦!还有娃的小鸡鸡是白的,娃他娘额不怪你,额就是黑的么、娃像额哩!娃他娘!你看这娃两个小黑手手抓着额的大黑手手怪有劲的,将来长大了,可就了不得了,现在小小的就这么的劲大,那长大肯定是个好劳力哩!唉!你说娃咋能不黑吗!额家祖祖辈辈就长在这塬上,整天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这曰头晒着,雨淋着,风刮着,这皮肤能不黑嘛!(额皮肤黑怨气天来哩!)娃他娘!就给娃起个结实的名字吧!大名就叫“张黑蛋”、乳名就叫“黑旦”。

          “黑旦”的旦是嫌笔画太多,黑旦改的。

      “马老师!这塬上的人可不敢与城里的人比哩!那名字起的好听!西安城里的娃都叫:惠霞、樱宁、建刚,易峰、扬扬…,马老师你的名也好听!马曦月!马曦月!好听!好听!你人也长得漂亮,像塬上的极花一样漂亮!你看你生的白白净净的,有文化还会写文章,这都是命呀!生在城市里哪都好,住着高楼大厦,出门就坐车,唉!马老师你命真好……。

             “马老师!你这次来西安是来干啥的嘛?你说你在学校当老师,你能不能给塬上的娃娃们决一下上学的问题?这塬上的娃娃们这一段时间都闲得乱转哩,这学校的老师来了一个又一个,干了木有多长时间就跑了,额知道他们是嫌弃塬上的条件差,你能不能留下给娃娃们当老师。(这黑蛋把我想成孙悟空了,七十二变我那有那本是)。

           我沉默了。对黑旦提出的想法,不知怎样回答他……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假期就要到了,我心情沉重的与黑旦道别。

            离开西安以后,黑旦和我通了几次电话,说了他家乡的情况。

            时光流逝,一恍眼又过去的十几年,黑旦到我所在城市出差,又说了塬上的情况,他说现在都不住窖洞了,全家都搬到了县城,家里买了车,他达和他娘舍不得家里的窖洞,还住在塬上,不过额把窖洞全部翻新哩!装了空调,通了自来水,还用上了煤气灶,现在的曰子好过的哩!额也结婚了,取了别村的臭儿做婆姨,生了一个女娃叫“红果”就是红红的苹果的意思。

            “马老师!你也结婚了吧!有时间和额妹夫一起到家里玩嘛!额屋里宽畅的狠!塬上现在都整成旅游风景区哩!那风景美的狠哩!”

             看着黑旦神彩飞扬的样子,我不尽感概起来,这一代代八百里秦川的人们,在改变着自己、改变着世界。

           一座觉醒的城市,一代觉醒的人们正在努力改变现状、改变生活正在进行史无前例的大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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