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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月光绵绵

      我的爱人有一个青梅。

      我和我的爱人就是经她介绍认识的。她是我的大学舍友,叫绵绵。

      她很活泼很可爱,我们很快就成为了朋友。

      平常和她聊天时,她的嘴边总会挂着一个“他”。

      也就是他的竹马。

      我从她口中得知,这位竹马温柔英俊,还是学校的篮球社社长。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让人不好奇呢?

      一次她邀请我看电影,我本以为只有我们两人,到时才发现,那位竹马也在。

      见到他的第一眼,我便控制不住地陷进去了。

      他大约一米八几的个子,穿着干净的衬衫,手肘搭在售票处是台子上,额前的碎发隐隐遮住他深邃的眼眸。

      他就这样突然闯进我的视线。

      我不记得那天看的到底是什么电影了,我甚至不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我只记得看她时眼神里的温柔,他骨节分明的手偶尔揉揉她的脑袋,不同于他看我时的平静冷清。

      我一眼就看出他们两情相悦又互不自知。

      但我没有告诉他们,因为我有私心。

      在此之后,平时很少出门的我,面对她的邀约已是来者不拒。

      我总是会以她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他认识我后,偶尔也会打打招呼。

      不过点头之交,但我也满足了。

      后来有一次,她的钱被人骗走了,数目不小。

      好巧不巧,那个骗子是我的人渣前男友。

      我听说她找到她的竹马哭了好久好久。

      他来找我了,问我为什么不提醒她。

      我说,我不知道她被骗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很伤心,我真的不知道她被骗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在酒吧喝了好多酒,出去的时候脑子都不清醒了。

      我打车去了江边,看着冬日白雪和萧条树木。

      我在石梯上坐下,手托着沉重的脑袋。

      好累啊。

      为什么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呢。

      我突然好想见到他。

      真的好想。

      我不受控制地给他打去电话。

      电话接通了,那头是女孩子的声音。

      “婉婉?”

      我道:“可以把电话给他吗……”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我的语气近乎哀求。

      “好。”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清亮的男声响起。

      “喂?”

      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天空,眼泪突然就涌出来了。

      “我真的不知道。”

      “……”

      “你不要怪我……”

      “没有。”

      我的声音早已带上哭腔,但我并没有察觉,继续说着。

      “我喜欢你……”

      “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她。”

      “我只能默默地看着你。”

      “我不能阻止你奔向她。”

      “表白吧,你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祝你幸福。”

      我挂断电话,把脸埋进膝盖间,没有再哭。

      天刚破晓时,我的酒也醒了,便拦了辆车回宿舍。

      意料之中,他的青梅不在。

      我猜i,他们一定在一起了。

      很幸福地在一起。

      我趴在床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再醒来时,我果然听到了他们修成正果的传言。

      大学的后三年,我都不再和他们有交集。

       

      直到那一天,他敲开我家的门。

      那天是我所在城市里罕见的暴雨天气,他带着满身酒气,双眼猩红,手里还拿着未空的酒瓶,身上的雨水凝成水珠,顺着衣服流到地板上。

      此时距离我们大学毕业已经两年了。

      我讶然,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把他扶进屋里,让他住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她死了。”

      她出车祸了。

      他还说,她有一个遗憾,就是没能一直和我做朋友。

      所以他来找我了,请我去参加她的葬礼。

       

      又过了两年。

      这两年我一直追逐他。

      我在六点钟的清晨里为他准备早餐,在他宿醉时送他回家,在他思念过往是轻拍他的肩膀。

      于是他求婚了。

      没有任何仪式,只有一枚镶钻的戒指。

      我答应了。这样就够了……

       

      现在,我们都已经年过六十,唯一的孩子也长大成人。

      他越来越沧桑,我也越来越释怀。

      许是人老了就会频繁记起往日的事情,我发现他越来越喜欢在阳台上发呆,有时连饭都忘了吃。

      有一次我们手牵手散步时,他突然对我说:“你小时候跟个小包子似的,软软的特别可爱,第一次见到你啊,一只蝴蝶停在你肩上,你还被吓哭了。”

      “……”

      “后来上中学,我每次都央求爸妈托关系让我们分到一个班里,你还总傻乎乎地朝我笑,说:‘好巧啊。’”

      “……”

      “绵绵,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我当初和你的爸妈说要一辈子对你好。”

      说罢,他深情地看着我,这眼神太陌生,我仔细看着,从里面看出了另一个人。

      我对他笑,笑着笑着,眼眶就酸了。

       

      他被检查出阿尔兹海默症,我坦然接受。

      再后来,他总是拉着我的手叫我绵绵,或是嘴里念念有词,说什么,要给绵绵做好吃的。

       

      他去世的前一天,人清醒了不少,现在想起,许是回光返照。

      我守在他的床边,他的视线从窗外的柳树移到我的脸上。

      我听见他说:“若有来世,我会报答你。”

      若有来世……

      可是爱人,我的名字是婉婉。

       

      我把他埋在绵绵的墓边。

      那天晚上,我梦见他,他说:“我要去找绵绵了,找我最爱的那个人。我已经让她等了太久了。”

      梦醒,窗外阳光明媚,流云不断,柳树早已只剩下光秃秃的柳枝。

      原来已是深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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