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溪笑谈

第一篇   前传

九重天 凌霄宝殿外

 

太阳星君一脸愁眉苦脸的在玉阶上徘徊，时而捶胸顿足，时而泫然欲泣。殿外的四大天师，天兵天将们无一不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太阴星君见此情状，不由上前关切道，“小妹下了早朝之后，便见兄长在此踌躇，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果真如此，告知小妹，也可为阿兄排忧解难则个。

太阳星君连连叹气，“阿妹有所不知，自从数日前太子殿下渡劫飞升，我那莲花池内的一尾鲤鱼便成了精。成日的兴风作浪,夜夜搅得我那宫中不得安生。”

太阴星君惊骇道，“竟有此等事,委实稀奇。想那鲤鱼也是机缘巧合,得了太子殿下周身灵气,才能如此造化。”

太阳星君再叹了口气，“想我那炎华宫也是众生顶礼膜拜之所,如今竟被一个小小的鲤鱼精给搅了,实在是羞愧至极,羞愧至极。现在也顾不得这张老脸,只待禀明玉帝,早早除妖才是。”

太阴星君略一沉吟,陪笑道: “阿兄有所不知,此时去烦扰玉帝,恐有不妥。”

“哦,此话怎讲?”太阳星君一脸虔诚,表示愿闻其详。

太阴星君稍稍凑近了些,刻意压低嗓门道: “如今天庭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太子殿下飞升那日,上有九道天雷轰顶,下有三昧真火焚身,周边又有数百天兵天将施法护持。一切妥当，本该着赤金鳞身，化五彩羽翼，生五爪，驭六气。竟谁知，这中间出了缘故。”

“可是渡劫失败了？”太阳星君急急询道。

“非但如此”，太阴星君见已吊足对方胃口，方才徐徐说道，“不但渡劫没个结果，连人都没了影儿”。

“啊？！”太阳星君果然大骇，不住念叨，“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听闻玉帝已着仙使前去西天请如来佛主了。西天诸佛向来不理俗事，这来来回回的，怕是得耗上三五十日了。不过，依阿妹愚见，此事怕是同大殿下脱不了干系。“

太阳星君又是一震，“你是说——”

“嘘！”太阴星君警觉地环顾下四周，极谨慎道，“好巧不巧，我听闻大殿下今日已自请下凡历劫了，这其中必有个缘故。”

太阳星君此时瞠目结舌，他在下界当值不过三日，天庭便生出这般大的变故。

许是察觉出异样，太阴星君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妹也是略知一二,实在不敢妄自揣度。今日之言,万望兄长守口如瓶,勿要外传,切记!切记!“说毕，转瞬消失不见。

 

炎华宫

 

太阳星君坐在宝罗殿内，一边呷着茶水，一边拭着额头细汗。显然他对上午的惊天大瓜还未完全消化，此刻还有些惊魂未定。

一口茶尚未咽下，便见童儿着急忙慌来报，“师祖爷爷，大事不好了，那鲤鱼精又兴起风浪了！”

“怎么回事？！”太阳星君但觉急火攻心，猝然起身，一阵头晕目眩。

“今早我和来宝师弟前去好心探视，劝他重回正途，本本分分，那鲤鱼精不知怎的，竟恼了，不但打翻了吃食，还，还喷起了水柱。此刻宫中十二偏殿都已被淹，前殿的水都快没过香案了。过不了几个时辰，恐怕整个炎华宫都，都要保不住了呀！”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太阳星君捋着花白的胡子，来回在殿中踱步，恨不得把每根捻过的胡须都变成金点子。

“祖爷爷不必忧心，亭玉自有办法。”

只见一少女身穿藕花色纱裙，衣袂翩跹，足踏五色祥云，端端落在院中。

饶是见过嫦娥仙子瑶池献舞，太阳星君也呆了一呆。面前的人儿，宛若出水芙蓉，不施粉黛，浑然天成，静如娇花照水，动似弱柳扶风。眼角眉梢，处处透着灵气。仙界盛传太阴星君收了一名关门弟子，名唤亭玉，不想竟出落得这般标致。

“姑娘可是上清月府太阴星君座下？”太阳星君一时神清气爽，说话也多了几分和气，更加显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正是弟子”，少女嫣然一笑，“祖爷爷不必客气，我从小养在上清月府，聆听祖奶奶训示，您是同门长辈，师尊在上，便同祖奶奶一道唤我亭儿吧。”

这一番话太阳星君极为受用，只道这姑娘长得人如其名，亭亭玉立也便罢了。一张小嘴也忒能说，让人不由心花怒放。唯有连连晗许，眉间愁容也登时消减几分。

“弟子此番前来，正是奉了祖奶奶之命，渡那池中鲤鱼。”

“哦？可有法解？” 太阳星君大喜过望。

“倒也不难。我自幼熟识仙植，知那少室山上长有一木，其名帝休，果实食之可不怒。弟子将其制成香饵投入池中，待那鲤鱼食了，精灵混沌，便可携其去往无妄海。”

“甚妙！甚妙！只那无妄海是我仙家禁地，众灵往生之所，这鲤鱼精虽不安分，倒也并非罪大恶极，若是重入轮回，竟也可惜。”

“祖爷爷且可放心，祖奶奶说了，这鲤鱼既非池中之物，便该有他一番造化。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天下万物，莫不如此。顺其自然，回归本位，方可相安无事。如今那鲤鱼既得太子殿下至纯灵气，一方莲池不能委身，送其去往无妄之海，既是顺应天道，更是渡他。”

太阳星君自是喜不胜收，忙不迭应允。

瑶池 钟灵洞

“小唐姐姐，这样不好吧。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果子精，生老病死自有天命，就算修不得神仙，这一世能够跟随姐姐登云阁，入九霄，遍访天界仙山，也算是恣意纵情，再无遗憾了，姐姐又何必为了肉肉犯险呢？”眼前的小人儿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只余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一本正经的说着极严肃的话，那奶声奶气的样子逗得人直想笑。

云汐一边拨弄着炉子下的柴火，一边手忙脚乱的往沸腾的开水中加各种佐料。状似心不在焉道，“我听说这鲤鱼精得了太子殿下通身的精气，想着把它炖了喂给你吃，兴许不但能保住你这条小命，白日飞升也不在话下，到那时可别忘了姐姐我今日的恩德哦！”言毕，便背过身去，极快速地拭了下眼睛，佯嗔道，“哎呀，这太上老君的仙柴质量也忒差了，烟熏得人睁不开眼。”

洞中一阵静默。妙龄少女和三岁小娃，各怀心事，只有火苗在清冷中欢快的摇曳。

想起太子殿下飞升那日，天庭好不隆重。肉肉早就嚷着要去天宫看看，云汐心想如此良机，确不可失，便揣了小果子精偷偷从南天门潜入。谁知，刚刚经过太子的琼华殿，一道天雷硬生生的朝她劈下，幸亏肉肉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云汐，她虽毫发无伤，却苦了肉肉，好好的一个鲜嫩多汁的果子，愣是被烤的乌漆嘛黑，皱皱巴巴，顷刻间水嫩可爱的娃娃一下变成了个满脸皱纹的小黑老头。眼见着肉肉一天天干瘪下去，灵魄越来越衰弱，云汐便打起了鲤鱼精的主意。仙界盛传太子殿下自幼仙基稳固，仙泽深厚，想来他的灵气必是救命良药，再加上瑶池钟灵洞中的圣水，由凌云钟乳吸收天地精华而来，百年方得凝聚一滴，至洁无瑕，可去腐生肌。所以肉肉这次一定能够逢凶化吉。

“姐姐，你说要是太阳星君发现了，会如何处置我们？”小奶果突然打破了沉默。

“会把我们扔到无妄海中喂鱼吧。” 云汐淡淡地回道。她并不在意这些，肉肉从小孤苦伶仃，视她为唯一的亲人。只要肉肉平安无事，一切在所不惜。

“还有你冒充亭玉的事情，是不是把太阴星君也得罪了？” 小奶果又担忧道。

“唔，应该是。”

“小唐姐姐，你真好。”小奶果望着她，突然咧嘴笑了，一口洁白的牙齿镶嵌在黑乎乎的圆脸上，好像有些…瘆人。

云汐刮一刮他的鼻子，“那当然了，天大地大，只有你是我的牵挂。快睡会吧，小鬼头。”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嗯？”

“鲤鱼精为啥会乖乖跟你走呢？”

“这个嘛…我娘亲曾经留给我一颗宝珠，说是龙族至宝，可驭百兽，别说一条小小的鲤鱼精，便是神龙现世，也莫敢不从。”

“哇，小唐姐姐这么厉害！”

“那当然了!”

“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