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你说过的……我们要一起去看那广阔的天地，一起去追那灿烂的未来的……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一个人先走了呢……”他哭着说。他躺在山坡上，落日霞光照亮了男孩的眼眸。他仿佛看见了，看见了从前的那个她，披着余晖在地平线的边缘向他走来……

……

“认识一下，我叫滢。以后，就是一起工作的伙伴啦！未来的日子请多指教！”她笑着伸出手来，与烨不知所措的，冰凉的手握在了一起。他感到心中有些什么东西颤动了一下，手中暖暖的。他曾沉默寡言，不善表达，情感压抑。学校生活枯燥无味，趁着学业还不是那么忙，他忙里偷闲，来到了这个小山村支教。他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孩，烨不知道她将改变他的人生。

支教的生活十分艰苦，生活物资虽齐全，但却仅够维持日用。班里的孩子也少，只有十几个人，班里总少些生机。山村坐落在群山之中，平日里又无甚么娱乐活动，他快要压抑疯了。除了跑到无人的山谷嚎啕，他每天傍晚都会跑到山坡上，看着太阳缓缓沉落，星光笼罩天地……而滢，则总是笑呵呵的，笑容不曾消失。她身上仿佛充满干劲，每天似乎精力无限，她的微笑也感染着周围的人。她班上的同学也总是挂着微笑，偶尔烨碰上了她和她的同学，心中竟也有些轻松。不过仍是感到不解：为什么哪怕在一个山村中滢也会如此高兴，即使身边的人很陌生。

有一天，他终于鼓起勇气问滢：“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快乐，这里，又不是你的家。你不会想家么？你难道不会感到压抑么？”滢的眼中划过了一丝落寞，说：“想家，会有的。不过，我以为我们来是陪着山区的孩子们一起向未来的。家人，们不也是这样么。所以，这里也是我的家啊！”她又恢复了往常笑吟吟的模样……滢的开朗深深的打动了烨，他决心彻底改变，陪着那个乐观的女孩和山区的孩子们一起，奔赴那美好的未来。

……

风紧了，西边，血红的落日依然高挂。浅紫、嫣红和玫瑰灰交织在一起，绽放在地平线。在那一瞬，他不禁想起，那天的晚霞也是这样。只可惜，那个被男孩深深牵挂的女孩，却已不在身边……

烨支起身子，眯着双眼向远方眺望，他依然没有忘怀。那天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他知道，虽然明天的太阳会照旧升起，可它，终还不是当下的那一颗。

……

那天，他鼓起勇气，放学后约了滢一起去山上看落日。他们并肩走在山路上，烨静静地听着滢讲着她的故事，听着她一遍遍将她最爱的诗句重复。有时，烨也会吟诵几句自己所钟爱的诗词。可他更愿意默默的注视着滢，慢慢地把滢的一切记在心里……

他们走到了山坡顶端，席地而坐。

“哇，夕阳真美，”她感叹道，“就像一场盛大的烟花！”滢笑了，烨只窥得她的侧脸。绚烂的云霞下，她，笑魇如花。烨看得有些入迷了，渐渐忘却了身旁的一切。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她。滢忽然偏过头来，手指向远方：“你看……”滢的话还未说出口，她便看到了烨的双眼，正深情地注视着她。也许是秋天的暖阳过于澄澈，滢清秀的脸上一片绯红。周遭的空气刹那间凝固，世界也渐渐慢了下来。他们只是互相对望着，望着。烨从滢的眼睛里读出了炽烈，而滢从烨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情。烨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在那一刻，永远陪着滢……

……

烨又哭了，哭人生无常，哭命途多舛，哭，滢，永远离他而去。哪怕能够再与她见一面，烨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

烨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烧，他移开了目光，望着远处渐落的残阳，说：“看飞鸟和天空是么？”

“嗯……对”

“……”

“……”

两个人就那样坐着，谁也不说话，只是那样坐着，看着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看着星斗满天。两个人默默地走下山，在山脚处，滢轻轻地对烨说：“今天晚霞很好看呢，不知道哪天还能看到呢……再见啦。”

“嗯，再见。”

……

那一定是烨做出的最后悔的决定，他不知道，这一别便再无法相守。烨的泪，滑过脸颊，滴进耳根。记忆的潮水涌起，他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回到家，烨拨通了滢的电话。但却没有人接听，他安慰自己没有事的，兴许滢只是没听见呢。可后来，他反复拨打却都无人接听，他慌了，像疯了一样冲出家门，冲上山。在崩溃的边缘，他终于看到了，一袭白衣的滢，倒在了一棵枫树下。血，与枫叶的红交织，在滢的腹部晕开，滢靠在树下，像睡着了似的……他冲向滢，他忘记了山坡上有突起的山石，他忘记了有蜇人的荆棘，他的眼中只有她。她不能有事，他记得她说过，要一起追逐那诱人的未来……

他还是晚了一步，滢已经不省人事，腹部血流如注。烨轻轻地摇晃滢，她只是微微地呻吟了两下，双眼还是没有睁开。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脸颊滚落，温热的泪滴在滢的脸上，滢的眼皮轻微地跳动了几下，仿佛在回应。烨哽咽道：“滢儿啊，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们不是还要一起看晚霞的么，你可不能食言啊。”滢的眼睛微微张开，她看到了烨泪眼朦胧的脸，她想说些什么；可，当烨附身轻轻捧起滢的脸时，只听到淡淡的一句：“请替我，再看看那璀璨的晚霞，和那繁华的人间……”

……

烨的眼眶湿润了，泪，从眼角划过面庞，滴入嘴里。他，在最美的年华遇见了另一个眼中有光的人，他们说好要一起再看一场晚霞；曾承诺过，一起去看那美好的未来。他又怎能辜负她，当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已经决定了，和她一起向前……今生今世他便只陪着她，一起长大……

他恨，恨这造化弄人，恨这命运不公，恨他再见不到这样让他怦然心动的人了。今后，他要活成两个人的样子。一个，是烨；另一个，是枫树下的滢……

烨走下了山……

是的，一起，再看一次最美的人间。

……

“怎堪流年真薄命，何时再得等伊归？”烨的声音渐渐在风中飘远了……

 

“相思比梦长，甚至能够跨越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