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如何回忆我

第四章 2. 我们没有返程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突然想起高中同学，又想起那时候的生活，有些哑然失笑。

 

我的高中同学孙波，高二的恋爱世纪广为流传。

 

我们高二，他却猛烈的喜欢低一届的学妹，以至于直接抛弃我们，不再跟着我们去通宵打游戏，于是我们的网吧五连坐，就这样少了一个，连乐趣也少了许多。

 

当然，喜欢一个姑娘，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男人应当不在少数，而我却认为，孙波是最疯狂的一个。

 

一个接近170斤的胖子，竟然可以把自己仅有的120块生活费全部拿来讨好姑娘。

 

我记忆犹新，孙波在厕所拉着我，非要抽我抽剩下的烟，一脸诚挚的对我说：“杨哥。我靠你了。”我就知道，这个家伙开始叫哥一定是没有任何好事情的。

 

由于能力有限，我拉上了其他人在厕所商量对策。孙波从书包里不断的拿着自己一封封没有递出去的情书，渴望的望着我们几个，那眼神，对于女人来说可能不一样，对于我们来说，就只剩下恶心。

 

分工明确，我开始帮孙波递情书，每天一封。

 

教室门口，袁欣雨穿着一身白裙，和我差不多的个头看着我，说：“我不喜欢你。”

 

我这才知道，他妈的，孙波的情书没有署名。我只能告诉她，我是帮别人递情书的，跟我无关。

 

袁欣雨一脸疑惑，我不再解释，只是告诉她，递情书的人叫孙波，希望她可以去看一眼。

 

操场的梧桐长的茂盛，我和陈浩还有老张趴在窗口上，操场上是孙波和袁欣雨。

 

晚自习结束，我们在操场等着，孙波一脸失魂落魄的过来，说：“我被拒绝了。”

 

陈浩说：“很正常。”

 

我点头。

 

回宿舍，我们心照不宣的不说这事儿，都在聊着别的。孙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穿着自己的海绵宝宝内裤猛然站起来，说：“我决定了，我要加油追她。”

 

我问孙波：“你喜欢她什么？”

 

孙波说：“她好看啊。”

 

陈浩说：“你这是见色起意。”

 

孙波说：“她好看啊。”

 

我说：“我有个网站。”

 

孙波坐下来，点了一根烟，大义凛然，“滚蛋，老子可是正经人。”

 

我对着他竖中指，“你先把你床头的卫生纸给我撤了。”

 

 

陷入爱情的人，都像个蠢货，孙波尤其过分。

 

我在学校门口抽烟，孙波拿着一大袋子零食饮料站在我面前，嘴里叼着一根烟，说：“靠你了。”

 

我想从袋子里拿点东西来吃，孙波直接给揣到怀里，死活不让我吃，我只能悻悻的收手。

 

十几岁的小姑娘，該怎样才能抵得住糖衣炮弹和英雄救美，孙波就干了这样一件事，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认真，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我们一整个宿舍，带着钱却每周都看不见吃饭的碗，每天辣条就着馒头。

 

老张趴在桌子上哭，喊着自己饿。我对孙波说，“如果你在不成功，你的爱情没得到，你会失去兄弟。”

 

孙波说：“再给我一个礼拜，如果不行，那就算了。”

 

孙波真的去找袁欣雨了，姑娘还是那副样子，送的东西，孙波塞给她，然后转身就走，却永远也听不到一个回答。

 

一场英雄救美来的突兀，总之最后孙波为了袁欣雨，晚自习好好的干了一架，叫着我们，在教室里，拉上窗帘，干的天昏地暗。

 

一直到快熄灯，孙波才兴冲冲的跑进宿舍，大家憋着劲不问他，躺在床上聊的都是不相关的，一个比一个起劲。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说：“我们在一起了。”声音激动，脸色红润。

 

根本没有人祝福他，只有陈浩，淡淡的告诉他：“还钱。”

 

孙波一脸谄媚，说：“弟兄们以后多多支持。”

 

我送给他一个字，“滚。”

 

我们晚上出去通宵，孙波再操场上缠绵悱恻，坐在台阶上数月亮，无聊至极。坐在网吧，老张破口大骂，“这个王八蛋。”

 

我说：“咋的，你羡慕人家？”

 

老张对着我竖了个中指，说：“呸，老子羡慕他？全花的咱们的钱，搞的咱只能吃泡面。”

 

我抽着烟，一拍键盘，说：“对，他妈的，王八蛋。”

 

大概过了一个礼拜，中午午休，孙波失魂落魄的说：“我们分手了。”

 

室友打趣：“怎么，被人家甩了？是不是你不行啊？”

 

孙波不停的自言自语，我们终于意识到事情是真的，他真的被甩了。

 

当然了，我们还是要安慰她：没关系了，至少一下子又避一个雷，这种女孩子有什么好的，就是可惜那么多钱了。

 

我们都在安慰孙波，老张突然跳起来，说“不行，太亏了，得找她把钱要回来。”

 

孙波好像才刚刚走出来，有些颓然的坐在床上，说：“算了吧，太丢人了。”

 

老张大手一挥，说：“不行，那里面也有我的钱呢，老子都饿瘦了。”

 

一个宿舍，聚在一起开始商量，該去谁找她要这些钱，孙波还是始终不愿意，觉得丢人，而老张持反对意见，表示无论怎样，也得要回来一些，不然太亏本了。

 

或许是觉得有些道理，孙波又看向我，我大惊失色，“滚你娘的蛋，自己去要，都是你的事，跟我有屁关系。”

 

孙波说：“那里面也有你的钱。”

 

我说：“无所谓，老子不要了。”

 

无可奈何，最后老张决定自己去要，我们给老张打气，希望他出征顺利。

 

站在教室门口，老张自始至终也没有喊出名字，就在那里站着，晒着太阳，活像一个傻子，于是我们只能不了了之。

 

一段感情，开始的迅速，结束的也迅速，而孙波，走出来的更迅速，很快就有了下一个猎物，还是一样的低一届的学妹，我骂他，见色起意，他说我不懂欣赏。

 

 

一直持续到高三，孙波一直在追爱的路上，从未停歇。毕业，我们各奔东西，孙波决定复读，我们拉着宿舍一起举行了散伙仪式，酒桌上喝的烂醉，啤酒箱子一层叠着一层，我们从下午喝到晚上，在ktv里疯狂，有人在今天告白，有人在夜里大哭，我们的青春就这样，一去再不返程。

 

我们的记忆就像铁轨一样长，漫天的轰鸣声带着我们四散而逃，记忆远远的离去，从此再不回来，只留下漫天月光和一夜星斗。

 

又躺在床上，我不再想象过去的事情，母亲说，总是回忆过去是一个不好的行为。

 

记忆就像是那些真正的如同洪水猛兽的一般东西，他们追逐着我们，想要吞噬我们，于是，我们不断前进，记忆是没有返程的，不要停留，我们該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