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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死·生

      凌晨两点半,老哥发来信息:下雪,早上出门添衣。

      自父亲走后,我便见不得雪,每到下雪天,父亲去世当天的情景一遍遍在我脑海里循环。

      那天,天气极不正常,农历十月未过半却下起大雪,村里人都说,家里十几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我清楚记得,上次在家里见到这样的大雪,还是十几年前奶奶出殡那天,当时人们也说:好多年未见过这样的大雪……

      一大早,母亲边打扫地上的积雪边流泪:“往常都是你爸大清早起来打扫,如今他却……”看着气息微弱的父亲,母亲总觉不祥,我心里也明白,但还是劝母亲不要多想。晚上,难以接受却又意料之中的事还是发生了,伯伯和堂哥们帮着安排父亲的身后事,母亲哭的像个泪人,我和弟弟强忍泪水为父亲最后一次擦拭浮肿的双脚。


      很多事情不敢想,又怕忘记。

      毕业后留在烟台,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辞职回家。走进胡同时,母亲正陪父亲遛弯,父亲看见我高兴的像个孩子。我看着父亲消瘦的模样忍不住流下眼泪。母亲一边向我使眼色,示意我不要在父亲面前表现出难过的样子,一边安慰父亲:“医生说再调养几天就没事了。”听起来更像安慰自己。

      有次扶父亲散步,他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闺女,万一我不能动了,你会伺候我吗?”我苦笑着让他不要乱讲,虽没正面回答,却用行动给了父亲一个满意的答案。

      后来,父亲会出现短暂性的失忆,不认识亲戚朋友,但会记得我和弟弟还有谢先生,给谢先生讲他年轻时的故事,三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他甚至可以清晰的记得很多细节。那时候谢先生刚来北京,没有收入,但为了陪我分担,只要有时间便直奔我家而来,并在父亲病情日益严重的情况下,毫不犹豫选择订婚。


      父亲脾气不好,生病后尤其暴躁,身体每况愈下,时刻需要有人陪。从正常的沟通到含糊不清的表达,再到咿咿呀呀完全听不懂,全靠猜。陪父亲聊天,一遍遍猜父亲要表达的意思,猜错了父亲生气闹情绪,猜对了父亲便笑的很开心,我也跟着开心。母亲说,二十多年来,只知道我随了父亲的坏脾气,还从未见过如此耐心的样子。

      难以想象,一向要强的父亲面对这样的自己会怎样的痛苦与无助。

      母亲坚信父亲会好,坚持等父亲好起来再让我结婚,我也心存侥幸,亦是自我欺骗。可现实由不得选择,在亲戚的劝说下,母亲妥协了。和谢先生的婚礼很简单,虽只是走个形式,但嫁给了对的人,并不觉得委屈。

      母亲说,我在婆家的那两天,父亲闹脾气不好好吃饭,四处张望寻找,口中说着听不懂的话,母亲问是不是找闺女,父亲点点头。母亲说只要父亲乖乖听话闺女很快就回来,父亲听了便不再闹。

      从婆家回去后,父亲乖乖吃饭也不闹脾气。没事的时候我拉着他的手聊天,尽管他已经不会说话,我也不确定他能不能听得懂。


      父亲去世那天,我靠着谢先生说:“我没爸爸了。”

      谢先生只有一句话:“老婆还有我。”

      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这些年,他同时担任了父亲与丈夫的双重角色,扬言要把我宠成除他之外任何男生都受不了的坏脾气小孩。而我,如他所愿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不知好歹,肆无忌惮……我努力做好自己的每个角色,唯独对谢先生,亏欠太多。


      关于父亲,曾计划写一本书,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此作罢。自2015年父亲去世到现在,终于鼓起勇气写点什么,也体会了一把何为“欲语泪先流”。

      我在难过什么呢?

      或许我只是为自己失去父亲而难过,失去父亲的是我,难以接受现实的是我,痛苦的是我。对父亲而言终于解脱了,这是最好的安排。

      父亲希望我如何呢?

      曾以为父亲处处偏爱是希望我能有足够的能力代他扛起这个家,也曾在坟前哭喊责怪他撒手人寰将一切推与我,直至每次难过到不知所措时在梦里看到父亲的笑脸,才明白:他的偏爱是希望我有能力更好的生活,希望我快乐。

      父亲大概是不希望我为了任何人去为难自己委屈自己的吧,任何人……


      看了看靠我在身上的小太子,一把抓住拉进怀里,他先是吓一跳傻愣愣的看着我,随后开心的撒娇,真是个傻猫。


      活着,也挺好。


      记于2022年1月20日


      (完结)


       文:谢夫人

      作者简介:谢夫人,九零后,山东人,暂居北京。喜欢旅游,爱好写作,未忘初心,坚持自我,茶余饭后记录所闻、所感。微信号:249988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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