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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间菜场 百味人生

      人间菜场 百味人生  家里人口少,又各自吃食堂,动烟火的时候不多,所以这些年去菜场买菜的次数大大减少,有时候犯懒,两棵葱三头蒜,网上买了省心,因此,基本上与菜市场绝缘了。

      前几天回老家,住妹妹家,她炖肉给我吃,土猪肉,切成三棱的大块儿,炖出半锅油,香死人。新磨的花椒粉烙的大饼,就杏仁粥,再卷上鲜嫩水灵的葱白,滋味悠长。妹妹见我对她的食材感兴趣,便起早带我去逛菜场。

      菜场其实就在通往公园的桥的尽头,早晨车辆少,当地的农民商户便自发地聚集到桥的两侧,买的卖的,熙来攘往,热闹非凡。妹妹显然是菜场的老客户,刚到桥头,就不断有人跟她打招呼。我大概看了一眼,桥的一边是蔬菜水果,另一边是肉蛋副食,分得清楚。饶有兴味,不一会我便脱离了妹妹的视线,探店儿一样,一家家走过。

      不得不说,这样的菜市,给人的感觉太实在了。卖李子的大妈,颤巍巍地拿起一个挂霜带叶的红李,喊住我说:起早现摘的,你快尝一个,自家的。摆摆手走开,觉得怪对不住她。卖萝卜的老人,守着一堆惊红骇绿,并不叫卖,恍然,那鲜亮的颜色,足以勾住人们的脚步。我在一个卖新榛子的面前驻足良久,穿着褶皱裙,露着白生生小皮肤的早熟榛子果,还是第一次见到。我蹲下来,和卖主探讨怎么吃,五香花生米一样煮了吃?味道一定不会很差吧!哈哈,没这样做过。卖主显然被我极具特色的想法唬住,一个劲儿把二维码往我跟前送,我摆摆手起身离开。

      张爱玲在《公寓生活记趣》里写到:“看不到田园里的茄子,到菜场上去看看也好——那么复杂的,油润的紫色;新绿的豌豆,热艳的辣椒,金黄的面筋,像太阳里的肥皂泡。” 我也一样,其实是看人,看景,看惊喜来了。

      再找妹妹,她已经左手右手挂了一堆袋子,像一条鱼,目光炯炯,前逡后巡,处处停留。说起鱼,我最见不得杀鸡宰鱼,路过也就绕过去,但有时不能不买。卖鱼的姑娘,穿水鞋带围裙,你相中的一条黑脊背的鱼,食指一点,命运即刻被注定。她带着胶皮手套的手那么一抓,滑不出溜的鱼就被摔在菜板上。鱼可能有点蒙,还没腾起身,菜刀背照头顶一拍,就彻底晕过去了。姑娘手熟,放下屠刀不曾成佛,反而抄起把钢刷子往鱼身上就那么左右一刮,白鳞飞舞,慈悲全无。放下刷子又拿起剪子,咔咔两下,开膛破肚,抠出乱七八糟的内脏、鱼腮,然后将手指插进鱼肚子,躬身清水里一涮,直起身把鱼扔进塑料袋,上称,收钱,递鱼。整个过程简短明快,麻利冷静,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这样的鱼,往往拿到家,鱼身还能抽搐几下,至于它在盘子里想不想家,只能对它说安息为盼。

      绕过鱼禽肉蛋,听见远处有叫卖鲜玉米的,循声而去,一对夫妻,一个车上一个车下,凌乱得很,一边抵制着买主扒开就扔掉,一边忙说着都新鲜都新鲜,扒大劲了就没人要了。中间还要自言自语:这可是咱家生活的来源啊,孩子上学,老人吃药,都等着这几大棚早玉米呢。看着众人扔过来拿过去地挑,听着买菜夫妇你喊我叫地闹,我傻站在那,忽然感觉这菜场更像一个战场,许多人,起早贪黑,为它积蓄力量,为生活而战。

      但生活总有残酷的一面,妹妹说,她有一个认识多年的卖菜姐姐,靠着勤劳和善良,在这城里有了立足之地。可是,由于疫情,姐姐长期送菜的一个大饭店倒闭了,欠了她好几十万的菜款,老板人影都找不到。姐姐为此病了好些天。可是一回到菜场,生活本质的不易,在姐姐身上折射出另一种坚强。她继续批菜、卖菜。吃一堑长一智,她坚决不赊不欠,哪怕每天挣二十块钱,都要记好账,她说要加倍努力,把损失找补回来。姐姐的小心思告诉天地,众生的命都在点点滴滴的精打细算里。每一个烟火日子,得靠扎实的过活才能延续。

      在菜市场,一些底层生命的丝丝扣扣,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快走出市场的时候,妹妹停下来和一个老太太说话,更确切地说是老太太拉着她不放,介绍说是退休的老领导。妹妹说,这老领导原来傲气得很,买菜都是保姆的事儿,退下来,闲下来,也开始柴米油盐,日日厮磨,变得接地气许多。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想想,升斗小民,达官显贵,跟这菜场的菜有啥区别啊,不过有的去了大酒楼,有的进了普通人的餐桌,各中滋味不同,最终无非一抔黄土,也说不上谁比谁出身高贵。

      罗素曾说“参差百态乃幸福之本源”,我理解就是过最基本的生活,知足长安。就像这人间菜场,每一家的饭锅里搅起的都是对于绵延不断香火的执着与责任担当,开启的是兑换饱足,图希的是一份热闹,体味的是生之热气。 

      人间最美的风景,其实就在这鸡毛蒜皮的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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