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我奉师傅之命到北图城去送一封信。收信人叫姬孟。
因我常年与师傅隐居山林,所以自然不知北图城这个鼎鼎有名的公子。
一路上,我听得了他许多传闻,大抵都是说他这人如何乖张怪僻,他的画如何鬼斧神工,以及他的容貌——如何惊天动地。这和我师傅描述得有些大相径庭。
师傅说:“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常言道:“百闻不如一见。”我心中好奇,却也不紧不慢赶了七日的行程方才到了他的府邸。
当我见到他时,我只觉得他不似师父口中的普通人,亦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不可一世。
“你便是云儿吧。”他坐在厅中,手捧着一碗茶,抬头看我。
我朝他作了个揖,道声“是”,便说明来意,拿出信来。
他随即拆开看了。而我在一旁悄悄观察他,发现他脸上隐隐显出病态,我不禁暗忖:这人一定是有什么经年的顽疾。正出神着,忽听他唤来小厮,命那人把他书房内的一幅画拿过来。
而后,他把师傅给他的信原封不动地装好,与那画一并交于我,笑说道:“此信便是回信,此画是礼。”
我接过,不再久留,他亦未留我,只是将我送出门时忽然对我说了一句:“云儿,你师傅是个好师傅。”
我禁不住腹诽:“我当然知道我师傅是个好师傅- -”
三年后,师傅出山,辅佐当今天子。
七年后,师傅病逝,年仅三十二岁。
而我为师傅整理遗物时,忽然发现了一幅我不曾见过的画。
这画中飞花漫天,影影绰绰。有一个人站在梨树下,衣袂微扬,面容不切。
可不知怎地,我竟莫名看出了师傅的形容来。
端凝了半晌,我合上画卷,又见卷下压着一封信。
写信的人惜字如金,只有四个字:
勿忘,勿念。
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想起一句诗——是师傅教过我的一句诗,用来形容那人,倒是十分贴切——
皓雪琼枝殊异色,北方绝代徒倾国。
只是我初见他时,尚未学成,还不知此语,所以当时不知该用何言何句来描绘他神貌。
我还记得当时他对我师傅的评价,现在想来,其言犹确。
然而,十年倏忽已过。
我却想再和他说一句:“我当然知道我师傅是个好师傅。”
“但他注定只属于这个时代,
无法属于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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